演讲的讲师通常有两种。一种是慢条斯理型,这种人很会讲故事,善于?听众传递情绪;尤其要讲一个赚人热泪的故事时,讲得太快就没意思了。 另一种就是简单有节奏,话题推展迅速的人。这种人,在交换工作资讯与执行任务的时候特别有效率。 就后者来说,如果说话的人脑筋转得比听众更快,演说就会很顺利。因为人类听取语言的速度其实非常快。如果讲师的速度太慢,演说内容与听众的意识就会产生落差,这么一来,听众便不想听脑筋比自己迟缓的人说话。 但是,有了“一泻千里”的流畅口才就没问题吗?那也未必。因为一泻千里的人就像字面感觉一样,流过去就什么也不剩。也就是“他是讲了很多,但我不记得到底讲了些什么”。 这方面,我推荐各位想想“踏脚石”。想象演讲者与听众之间有一条河流,只要越过这条河流,就可以接受讲师想传达的印象;但是河水太湍急,游不过去,所以需要几块踏脚石。放置踏脚石的动作,就是对话的基础作业。 这里所说的河流,可以想象成说者与听者之间的知识隔阂。如果两人之间的谈话完全可以衔接,也就是尽说些早就知道的事情,其实一点都不有趣。踩着踏脚石渡过有点难度的河流,获得从未接触过的知识,才是人之常情。 但如果话题难度过高,又不适当设置踏脚石,听众就会在途中溺水。更严重一点的情况则是,?至河流边都没有危险的标示,也就是连要讲什么主题都没有说明的状况。 说话的时候,至少要让听众知道这里有条河流存在。假设河流中有三块踏脚石,你至少要帮助对方抵达第二块。假设要解说爱因斯坦的相对论,第三块踏脚石一定要是物理专门知识,否则跳不过来。但是“在行驶中的火车上跳起来也不会跌倒”这种等级的知识,一般人都能理解,可作为第一块踏脚石。这种循序渐进的动作,可以避免听者理解不足,听过就忘。 因此在开讲之前,最好先把踏脚石画成图,条列项目也不错,但是我比较推荐画出河流的感觉。先在一张纸上画两条横线,代表河流,然后在两条横线之间画三块石头,填入你想到的内容。这种视觉化的思考方式,比较容易掌握谈话内容。当然,听众知识够丰富的话,踏脚石可以少一点。基本上,能够跳过三块踏脚石而抵达河流对岸,听众就会满足了。但是无论如何,都必须先说明“渡过这条河之后可以得到什么好处”。假设要说明相对论,那么河流本身就已经宽到惊人。在爱因斯坦出现之前,人类甚至连这条河流的存在都不知道。也就是说,爱因斯坦发现了这条河流,渡过它,然后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就。 当然,一条从来没人成功横渡的河流,就代表了不能轻易渡过。但是只要?人成功过,发现渡河的诀窍,其他人也可以根据诀窍勉强渡河。这就是启发性的沟通。 思考的黄金定律,让听众抵达“不一样的点” 理解了河流的印象之后,必须进一步把印象训练成技能。实际对人说话,或是听人说话的时候,自然而然就想起河流的印象,犹如自己擅长的一项技能。那么,具体传达意念的技术就会更上一层楼。 举个例子,我们用“河流模式”来重新解释拍贴机器的研发过程。我们这边的河岸是照片,河的对面是拍贴,那么“想做成贴纸”、“想拍好几张”之类的创意就是踏脚石。实际上,或许早就有人想到了拍贴的?成形态,或是只靠一块踏脚石就完成了今天的拍贴机器,不过无论如何,使用河流模式会比较容易整理思考程序。 “只要走这一步,就会变成这样”的这种思考方式,就是逻辑的原型。世界上的各种主张,绝大多数都遵循此一方式。无论是提案书还是论文,都会有人说:“一般人的看法是这样,但是换个角度来看却会变成那样。 ”然后准备几块踏脚石,让人抵达这个“不一样的点”,这就是思考的黄金定律。 另外一个例子就是“人民的愤怒”。乍看之下,“人民”与”愤怒”的关系并不明显,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两项放在河流的两边。如果可以结合这两项元素,就像渡过了一条河流一样。 所以,让我们看看以下这段话。 现代的日本人民都误以为,权利与自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。但实事上并非如此,人民与掌权者经过长期斗争,才一点一滴赢取了权利与自由。所以人民对于侵犯自由与权力的行为,当然要感到愤怒。因此人民如果没有经常感到愤怒,权利与自由有可能会逐渐被政府侵蚀掉。 我们可以用历史来证明这段话,那就是古希腊与法国大革命,还有英国大宪章的故事。日本的相关历史则有江户时代的一揆(民间政治团体),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水俣病诉讼、C型肝炎诉讼等。 其实也不需要坚持三段推论法。只是依序( 1)说明现况;(2)对比过去来反省现况,具体说明反省的观点;(3)所以会变成这样,这样会比较容易达到结论。 反过来说,不管什么主题的推论文,只要套用这个模式,就能有某种程度的理解。反复练习,学会这种思考模式,就能用这个模式思考大多数的问题。 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,也可以套用这个模式。你可以忘记繁枝末节,但是要记得配合河流模式,体会“他现在正在说第二块踏脚石的内容”、“这样就可以渡到对岸去了”的感觉,比较容易掌握谈话重点。 怎样挽救“你说的话好无聊” 一般来说,我们只是理所当然地说着万分合理的事情,所以人家会嫌“你说的话好无聊”,你也会觉得家无趣;但是只要经常抱持河流模式,就会自然注意到谈话中的主题和重点。这可以训练说话者的思考,也可以训练创意。 基本上,人要讲话的时候,或多或少都会提出一些与众不同的看法。这条河流越是宽广,踏脚石的放置方式就会越大胆吧。另一方面,说者必须给听者一些惊讶的要素。人类看到河流就会想渡过去看看,但前提是话题必须有逻辑,才能让人接受。也就是说,在谈话中,要先让对方知道这里有条河流,引起对方的兴趣,而且要让对方为了这条河流而惊讶。 谈话顺序有好几种模式。一种是传统方式,也就是“先通过一块踏脚石,再踩上第二块,小心点,慢慢渡河过来啊”。另一种是以先跟对方说“对岸有这种好东西喔”、“想不想亲眼看看啊”的模式,来挑起对方兴趣。这时可以玩点小技巧,先吓吓对方:“这条河又深又急。 ”然后又安抚他:“不过只要依序踩着踏脚石过来,就很安全啦。”那么对方的关心、感动与感谢,就会更多几分。 也就是说,你可以更改自己的位置(现状)、要渡过的河流(过程),还有河流的对岸(结论),只要配合对象与场面来调整即可。另外,也不一定要用“河流”,可以换成“宝岛”的感觉。先提醒对方“想要获得宝岛上的宝物,必须通过?道关卡”。然后你再去准备每道关卡的风险,以及相应的谜题。以同样的原则来看,也可以替换成《快跑,梅洛斯》(作者为太宰治)版本,把急流和土匪当成“风险”,让对方觉得“趁现在过去还来得及”。把这些模式制作成档案储存在电脑里,就可以产生更清楚的印象。 重点就是把这些印象完全视觉化,让对方实际体会正在渡河的感觉。当听者感觉自己确实渡过了一条河流,就会觉得“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”,或是“这个案子,一定要放手去做做看”。 这种做法看起来或许有些幼稚,但是人类的满足感却正是建立在这么简单的成就感上。 当然,要把所有知识都套入某项比喻之中并不那么容易。但是努力试着套用,就会习惯这种模式,而因此得到的好处可是非常值得。 如果能把模式变成技能,就能同时磨炼视觉化的能力。能够在脑中清楚想象终点和踏脚石的人,说起话来总能让听者也感受到这些东西。 只把语言当语言来使用,会让人觉得无趣。因为单纯的词句排列无法唤起听者的想象力,高等级的说话内容才能让听者获得比内容更多的灵感,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化学反应。 用语言激活听者的想象力 有人觉得,想要给听者明确的印象,直接给他们看影像就好了。如果有影像?以看当然最好,但实际上,这种机会并不多。 比方说我有个朋友,他的工作是用塑胶制作提案用的成品模型。有必要的话可以委托其他专门公司制作模型,但是没办法全部交给别人做。此外也可以用电脑绘图来展示,但需要相当的技术和时间。 其实最容易发生问题的状况,在于把展示影像当成最终目的,而省略了语言传达的过程。这样绝对不够。与其让对方观看实际影像,不如让对方自己想象,那样会更有价值:提案人与听众双方以想象力来共享一个影像是一种快乐的事。比方说,如果我要对编辑提一本书的企划,常常是我先说明“装订要这样,内文排版要这样,字体要这样”。然后编辑会说:“我感觉到那个影像了。”即使没有模型和样本,也一样可以获得共识。 而且彼此以想象力修补缺失、共享成就,就会获得某种兴奋与感动。看了伟大的动画电影会很感动,但是电影里面并没有观众自己的想象力存在。但是看了《十五少年漂流记》(朱利 •凡尔纳著)之后,脑中就会去想象故事景象,之后与读过同一本书的人聊到这本书 时,对某个章节拥有共同印象的话,话匣子自然就打开了。这是因为,看书所使用的想象力与看《十五少年漂流记》动画电影所使用的想象力截然不同。 简单来说,透过语言交换脑中的印象,是最有人性的动作。只有人类可以做到这件事情,这也是人类专属的欢乐。放弃这项欢愉,不去接触对方的想象力,实在太可惜了。 日后的提案活动会越来越视觉化,大量使用投影片和电脑绘图,外观会越来越精美;但是,这样并不能锻炼语言能力。而且不管视觉技术如何进步,问题发生处和步骤顺序也无法视觉化。语言在这些方面上有消除模糊的效果,是搞清楚问题逻辑的最棒工具。无论何时,语言都不会丧失它的价值。 唤醒对方的经验,是强化印象的最有效方法 男女老幼、社会人士、家庭主妇等,都可能是我讲座上的听众,也都有?会与我当面交谈。以一个大学教授来说,我的听众群算相当广吧。 对象不同,谈话内容当然也不同,其中有两点我会特别注意。第一点前面说过,就是给听众一种视觉印象;第二点就是推测听众有多少程度的经验,然后在谈话中唤醒对方的经验。只要掌握这两点,说服力道就会截然不同。 我把第二点的能力称为“经验唤醒力”。这股能力,可以让听众在听我讲话时想起本身的类似经验。只要有这个能力,谈话内容给人的印象深度就会提升许多。 比方说,我要谈的是弗洛伊德。如果我照本宣科地说:“弗洛伊德的心理学中,包含了性欲、超我、情结等概念……”想必听众的反应只会是“喔,这样啊”。 但是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说明:“我们的潜意识之中有许多东西存在,这种心理综合体就叫做情结。而性欲指的是性冲动,控制性欲的部分就是超我。超我就像是自我的“父亲”,会发出‘不能这么做’、‘应该那么做’的指令。”听众自然就会想起“这样看来,我好像也有类似的情节喔”、“我的超我是什么呢”等经验,自然不会忘记弗洛伊德的学说。 如果听众有养狗的话,狗的相关话题就很有用。重点就是深入对方的经验,在作比喻的时候配合对方的经验去比喻,对方就能把谈话内容当成自己的实际体验。 我想,我们学习新知识的方式,就是从既有的知识和经验做延伸,否则,就算有人给我们一座远离既有知识的新知岛屿,也会很快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。很多人会把课堂上学过的知识忘光光,就是因为这些知识跟自己的经验毫无关联。这个现象可以当做很好的负面教材,提醒我们一定要说出更有内容的话。 我想大多数人在说话的时候都不会注意经验唤醒力吧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对大众做一两个小时的演说,确实没必要下这样的工夫。 由于我几乎是每天经历这样的情况,深深了解听众只对与自己有关的问题有兴趣,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则当耳?风,所以我必须经常深入接触关于听众的资讯。 猜测对方对什么感兴趣 假设演说对象是小学生的话,我就会加入《周刊少年 JUMP》(漫画周刊)或当下热门的搞笑艺人等话题。小岛 Yoshio风靡日本的时候,我就会在演说中提到:“小岛的口头禅‘那又没差’听起来有点太过任性,但是当人讨厌某件事情的时候,也一样会对自己说‘那不过是小事情,忘了就好’。一个人讨厌自己的时候大喊‘那又没差’,就是要从脑中赶走厌恶自己的感觉,恢复心情。”这样一来,即使是小学生也多少能理解我要说的内容。 “经验唤醒力”并非只为?唤醒个人的经验,如果经验无法共享,就没有意义了。我把能够共享的经验称为“文本”。意思不是“教科书般的句子”,而是“创造新含义的材料”。 流行的笑点之所以会流行,应该就是因为包含了共享性高的文句。但是这种流行话语的保存期限很短,所以掌握新鲜度就很重要。就这点来说,老掉牙的笑点反而用得安心。 谈话内容的文本性有高有低,文本性高的谈话,含义深远,值得一再咀嚼。比方说宣传单上的句子,含义单一而明确,没有任何解释空间,但是宫泽贤治的诗作则有许多解释方式。诗词这种东西,能够随读者的心境而改变含义。绘画也一样?每个人看到的意境都不相同。能够做出多样化的解释,就是有高度的“文本性”。 因此,重点就在于找出能够与对方共享的文本,也就是需要文本探测力。你必须从平日开始锻炼这项能力,经常拉开自己的天线,习惯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,找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需求。如果没有这种能力,就等于放置错误的踏脚石,反而造成听者的困扰。这种能力不是要像做问卷或市场调查那样精密,而是要以直觉推测“目前这些人对什么有兴趣”。 什么都拿来“连连看” 文本探测力并非单纯的迎合听者。虽然某个年龄段的人可能特别喜欢或特别流行某些元素,但是如果不能把这些元素融入自己的话题中,那么,这些元素就没有文本价值。 对小学生听众使用搞笑艺人的笑话,或许当下会很受欢迎,但这不过是模仿,没办法连接上真正要说的话题。一旦说出“接下来让我们进入正题”这种话,好不容易炒热的场子就会冷下来。 这就是单纯把笑点拿来吸引注意,却没有发挥文本效果的例子。真正重要的技术在于以自己的角度切入文本,与自己的话题连接在一起。 那么,要如何锻炼这样的技术呢? 最快也最简单的方式就是,训练自己“什么都拿来连连看”。就好像要写相声的桥段一样,这里要求的就是“踏脚石的感觉”。追求保险的做法固然不错,但是采取稍微强硬一些的放置法,营造出“惊险渡河成功”的紧张感,也很有趣。 例如,我会对小学生念完一篇有条不紊的文章,然后安排一份作业,内容是“请从文章中选出三个段落,让你觉得一看就能感受到内涵”,或是“请从这篇文章中选择三个关键字来说明文章的内容”。有些小学生挑选得很好,甚至会让人觉得他的品味出众。经过反复训练之后,“连接”的能力就会大幅提升。为了提升沟通能力,我会刻意挑选关键字并加以连接。因此我在看书的时候不会只是看,而是习惯去找其中的关键字。另,我也不断练习重新组合关键字,然后对他人说明。在我心中,阅读、说话、书写是三位一体的。社会上有很多人“辛苦地读了很多书,却没办法对他人说明内容”,这是因为他们输入的前提并不是输出。只要这一点不改变,不管输入多少东西都记不清楚。在输入的时候,一定要同时加工。 听别人说话的时候,前提是要能把这段话正确传达给第三者。这样一来,在听人说话的时候,就会去注意“关键字在哪里”、“重点是什么”。一般人在听了别人说完一段好话之后,都会想把这段话说给其他人听,却总是没办法正确复述。所以,在输入的当下就要注意出时的结构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